喜愛「滄海月明珠有淚,藍田日暖玉生煙」兩句遠勝於「此情可待成追憶,只是當時已惘然」。
人人都說前兩句難解,我覺得倒也不是難解,而是說那一種直覺式、情境上的畫面,比較適於揣想。想像力豐富些、善感纖細而敏銳的人很快就會進入「滄海月明珠有淚,藍田日暖玉生煙」的幻境,幻境中立生惘然之感,那是某種朦朧的感傷,一切如此美麗,然而卻時而真切時而幻滅。
滄海月明珠有淚。
當時的月亮輕輕呼出我最喜愛的珍珠白光芒,溫柔地縱身於暗夜裡大海的中心。她的姿態是多麼溫柔且無悔啊!我為此掩面輕泣……。看海的時候,我總是想起那首合唱歌曲:「小時後,媽媽對我說,大海就是我故鄉……」。小時候唱久了,竟也真以為海該是我的皈依。
那海日間裡是活潑的,有時浪濤在岸上拍打出淘氣的浪花,只為要驚起一隻沙鷗;那海夜裡卻是寂靜的,只專心閃著黑潾潾的波光。滄海之心藏著什麼?月兒輕輕呼出一片珍珠白紗,籠了海一頭一臉,卻沒法往海的更深處去。
那夜的月色太美,招引來一隻蝴蝶,飛向月光下的滄海之心。
蝴蝶撲不撲得過滄海?
蝴蝶飛不過滄海沒人忍心責怪,但驕傲美麗的她一定會傷心慚愧地不得了。
海呢?海太深沉。也許他真的如表面一般冷冷瞧著月兒和蝶兒,但也或許因為從來沒有一夜的月光讓海如此淘醉、從來沒有那麼美麗纖細的精靈讓海如此迷惘,滄海只好把千言萬語化作黑潾潾的波光閃耀。或許溫柔的月和美麗的蝶讓詩的語言在海的深處低迴:
傾洩於我生命冰涼的枝葉上?
是誰指引你來路?什麼花,什麼岩塊,
什麼煙帶領你到我居住的地方?
~Neruda
「若我不該是妳的歸宿,願妳平安歸去。」他說。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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藍田日暖玉生煙。
《藍田縣志‧卷六》載:「其西北曰藍田山,出美玉。路史:女媧谷,玉山。」
女媧補天,煉得五色石三萬六千五百零一塊,獨一石沿用,遺於大荒山無稽崖青埂峰下。這塊靈石被一僧一道攜入紅塵,歷盡「離合悲歡炎涼世態」,又回歸大荒山。
傳言這藍田山便是遺石被棄之青埂峰。
絳珠仙子為了還淚,開啟了一場榮華中人與人嗔癡愛恨交錯、終歸於虛幻與無有的紅樓一夢。
暖日總是叫人感到迷濛,所有一切的美與醜、好與壞、是與非、善與惡、真與假都在這個時刻同時氤氳了起來。氤氳地讓人沉醉。此時此刻我們可以無忌憚地構築夢想,在這般的朦朧之中,我們成了黛玉和寶玉……
黛玉一見寶玉,吃了一驚,心下想到“好生奇怪,倒像在哪裏見過的一般,何等眼熟到如此!”與此同時,寶玉則喊了出來:“這個妹妹我曾見過的。”從此兩人情同手足,“日則同行同坐,夜則同息同止”耳鬢斯磨,十分親密。
畢竟是場虛幻的迷夢,就算在夢中喊罵:「和尚道士的話如何信得?什麼是金玉良緣,我偏說是木石姻緣!」夢醒後,金玉良緣依舊是定局,木石前盟只在夢裡。
「好歹終究還了欠下的淚債。」她說。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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